拍品專文
水可說是被公認為象徵純潔、洗滌心靈、空和無限。這些象徵性特質除了看得見,也可以在金昌烈延展式和刻意的禪修實踐中找得到。二次世界大戰和其後的韓國結束後,不少韓國和日本藝術家都摒棄具象表現方式,轉投另一種至少表面上與西方極簡主義相類似的表現模式。與此同時,這些創作的精神和哲學根基,各自起源於東方哲學和美學。正如天安門事件一樣,20世紀中期的戰爭對中國藝術界先鋒,在文化和社會方面都造成了戲劇性的影響,促使他們踏上當代藝術家的道路,繼而花上往後的數十年時間建立和琢磨他們的世界美學觀。戰後的日本引起了物派運動;李禹煥、高山登、關山根夫等藝術家致力表現物件和自然物質「自身」的外在和內在美,尤其經過數十年的暴力事件和戰火摧殘後,他們更希望帶重申只要運用物質的原始力量,便能根本地重整人們和周遭世界之間的關係。
在一批於六、七十年代成年的韓國藝術家當中,也能找到類似的趨勢。藝術家如全光榮和金昌烈致力推翻傳統「西方」對油畫和圖像的說法,並希望把油畫工藝融合佛學禪修的美學和哲學實踐。對他而言,在他獨特、引人入勝的油畫中,水的影象成為了作品意念的中心元素。這幅1977年的油畫《水滴 No. 10, 1977》(Lot 1038),可說是金昌烈的頂峰之作。在一塊平坦單調的帆布上,劉野運用些微的東方色彩,畫了一系列細緻的水滴。這是個簡約優雅的視覺修辭,以意想不到的樣式和假象誘惑觀眾。
一顆顆看似隨意散佈的水珠,為平坦的畫布添上生氣;它們被描繪得那麼完美,夥夥都有獨特的形狀、大小和重力密度。有的瀕臨蒸發的邊緣,將要消失;有的傾斜到一邊,好像無法再依附在畫布上,快要滑到地上去。金昌烈藉此為觀眾制造了一個時空的假象:這一瞬間,短暫得根本難以察覺,也難以在自然裡捕捉的瞬間,好像凝住了,直到永遠,金昌烈靈巧地運用油彩,像掩眼法一般,把水滴清淅地留住,紀念這一瞬的時間。
「我明白佛教經文所指的重複。你重複又重複,直至把所有雜念驅除,然後便能進入空的境界。我經常這樣在過程中反省自身的經歷,而水滴就是對死者的輓歌。對我來說,畫畫好比慰藉死者的靈魂,就像佛教的淨化儀式上人們把水灑在死者的頭上,防止邪靈入侵。」 – 金昌烈
金昌烈的實踐明顯地與佛教的儀式、保護和淨化靈魂不無關係。他的作品實質地體現僧人對有所領悟的奉獻,每一件作品都是一篇獨特的經文,必需完全領悟才能跟隨金昌烈不斷追求。藉此,作品也要求觀眾進入禪修的境界,它們成為一個形象化的心印,要領悟當中的意義不能靠理性思考,反而要憑直覺探討對立的各方面。在金昌烈不凡卻謙遜的油畫作品中,我們發現微小和無限,短暫和永恆,物質和精神。當觀眾如手執細沙一樣,能掌握這些概念,就能重新的角度欣賞金昌烈,欣賞他對技巧和哲學表現手法的敏銳觸覺,欣賞他有效地用一門艱深的文化傳統,來啟發和豐富當代藝術創作。